#亲

二三年到南京工作前去老家坐了坐,耳朵早已需大声喊话才能听到,见人也需回忆一阵才能想起是谁,行动已然不便,再没有前几年骑着小三轮车到处串门和邻居凑牌场的风光。

县城生意牵制,我随父母夜里回老家,昏暗的灯光照着佝偻的人,老家卧室的门我竟需低头才能入了,这是几年前便已知的了,只是此时竟系着这灯光,这帘布,这门墙,这卧榻,和着这佝偻。这环境氛围着实可恶。

坐在爷爷身边好一会儿才开始了以往的“固定环节”:“咱庄的人都说就数我好呢,几个儿子也好,儿媳妇也孝顺,几个孙子也出息…就是现在我干不动了…”接着是众人一阵劝慰,再接着:“恁爸恁妈苦,现在也好了,你也挣钱了,他们负担也没那么重了…”我不断点头称是。

我以为这样的“固定环节”大概会一直“固定”。

今年家是除夕晚上到的,爷爷那是初一去的,看着他迟疑茫然的样子,我想周围再多人的介绍,我再多次的叫他,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我了。村里的人不断来给爷爷拜年,我走出堂屋到院子里,摸着那几棵秃秃枯枯的树,上次是夜里来的,不知这树状况,这次是万物枯寂时来的,也不知这树状况,不知这树春日是否依旧抽出嫩芽,是否于夏日依旧绿叶成阴,是否于秋日依旧送去几个儿子家几筐果子,只知在这冬时里如此萧瑟。

幸好,初二的暖阳下,爷爷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多吃了好几个砂糖桔。

爷爷属鸡,今年九十有一,与奶奶不同的是,岁月在爷爷这里尽着本分,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愈显单薄,原来我们的离别是从你难以记起时就开始了。

2015 年,上半年还是下半年我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那天周五,我只记得那天天色昏沉,下没下雨我不记得了,我只知道,那天天色真的很昏沉。

和平常的周五一样,我计划着周末的安排,天色渐渐昏沉,周末想来是出不了门了。

放学了,我惊奇地发现我妈来接我了,我没有问原因,我一向没有好奇心的。“恁奶走了,我接你回去”,大概就是这样说的。我坐在电车后座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依旧没说什么,我一向不大喜欢说话的,昏沉的天空下,迎面而来的风里似乎夹杂着细小的雨滴。

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披麻戴孝的 “孝”,白白的,戴上后额头处有红线,好像是组成的图案,好像辈分不同图案也不同,我没有深入探究,我只是听话地戴上了它。

奶奶静静地躺在堂屋的中央,一进屋就看到了,我不知道周围围着的都是什么亲戚,认识的不认识的,我只注视了一会儿奶奶,也许是磕了几个头,然后就逃了出去,在我现在看来,那真的是落荒而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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