塑形手

自那以后以及多年以后,我一直期盼着属于我的当头一棒。

“妄自菲薄”一词忘了最初是如何认识的了,是《出师表》中所学?许是张老师批评同侪时被我听了去。

张老师,一位粗糙长相却举止如机械做作的语文老师,远看是绝难以获得半分文化中人线索的,非得走近去,看这位略黝黑的先生左手五指分开,中三指托着课本,拇指展着书页,背杆挺得笔直,右手捏了小截粉笔,眉毛横挑,神色庄肃,摆出一架文人风骨,双腿微扭,身形后转,抬手、落笔、顿促、提笔、收势、转身,一个大大的“停”字印在黑板中间,杂乱的读书声随之而停。

从什么时候觉得要把字写好呢?是当了张老师的学生后。未学过书法,也辨得出那“停”字非楷非草,亦非行非隶篆,看了半天,只能吐出个“考究”。写字应当考究,用了墨水耗了力气加了思想,考究的字形是字应得的,没有言传,但身教的更多。

周五的两节晚自习是作文课,十分钟或是五分钟的题目描述,又或者干脆大手一挥,留下几个字的题目,剩下的时间你只管思考和动笔。我一度羡慕那些看了题目,稍加思索便一路行文的,至于我,经历少少见识短短,没读过几本书,没看过几本作文素材,总是花费一节课去反复从贫瘠的过往搜刮素材,再用掉剩下的一节课添油加醋。作文讲究真情实感,偶尔张老师让我在班里读那瞎编乱造却被判了个“优”字的故事时,心中也不起半点羞愧。久了,也自觉这瞎话连篇写得确实不错。

当头棒喝说的是这“妄自菲薄”四字,被棒喝的是王旭,见证棒喝的是我。嘈杂的书声中,张老师行至开小差的王旭桌前,“…,你不要妄自菲薄”。多年后,王旭会感谢这一记棒喝,而我在这一记棒喝中偷偷把这词语记了好多年。

她是我初中的第一位语文老师,也是我第一位有 “好想还让她教我啊” 想法的老师。

她有着高高的额头,现在想来也是发际线高高,戴着副那种一看就让人感觉很严肃的眼镜,个子不算高,讲课时总会不自觉地在句子停顿处加上 “额”“啊” 之类的语气词,脸上长年无笑,她很严厉,时间长了,班里的淘气鬼们背地里就称她 “鬼子”,最常听到的是在她上课前一声 “鬼子来了!”,但,她教学很认真,人很好。这就是在漫长时间的冲涮下她留在我记忆里的样子。

我与她交集最多的时候是因为一个学校组织的演讲比赛,学雷锋月的,至于为什么我们班会选中我去参加,我不记得了,大概只是因为我的普通话稍微好一点吧。她给我准备了稿子,早读的时候读,课间的时候读,晚饭过后去她宿舍那边站在院子里,我读,她边忙家务边听我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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